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宫里的春节
小五儿三人在翻看李皇后赏出来的东西，见里面有一匹雪青提花缎子，便让玉簟拿出来留给亭亭。
玉簟一手抱着雪青缎子，一手摸着一匹湘妃底芙蓉妆织锦叫道：“这是什么料子，这么细密平整！又这么好看富贵！小庄主拿来做件褙子肯定好看。”
小五儿听了心里一动，她已经在外面成衣铺子里订做了两件男装，天水碧的圆领长袍和月白布衣，自从无尘走后，小五儿反而离不开这天水碧的颜色，每季都有一件。
如今既是李皇后赏了布匹出来，不准备女装恐怕也不合适，便笑道：“你说的是，你们觉得做件长裙裾深衣如何？领口便做成普通右祍，也不必准备三层领，里面中衣便可穿我日常配男装的衣服。”
玉簟自从上次被说了之后，她这一阵子都有些不自然，听见小五儿赞同自己，忙道：“也好看。”
很快到了除夕，小五儿早早到了李皇后宫中。
果然李皇后看见她还身着白衣，笑道：“如此盛节，何不换了女装？我这里还有几件衣服首饰，你去收拾下。”
小五儿笑道：“禀皇后娘娘，我穿了女装呢，有些不自在，这就去换。”
脱掉外面罩的白色长袍，露出里面长裙裾深衣，找了个宫女替自己挽起头发，从包里拿出首饰戴上，去见李皇后。
李皇后见她头上只插了一只白玉簪，便从自己头上拔下一只珠花，插在她另一侧的鬓边，打量了一下，看了看她的白玉耳环问道：“刚扎的耳孔吗？”
小五儿伸手把耳环摘下来放到掌心上，说：“没扎耳孔，是定做的。”原来这耳环与寻常的不同，上有小夹子，正好可夹在耳垂上，这本是后世里随处可见的东西。
李皇后看了却不禁微笑：“亏你想得出。”
二人正在说话，九皇子走了进来，给李皇后行了礼，站到一边问道：“娘娘，听说兰先生已经进宫来了，她人去了哪里。”
这下连宫女们都跟着笑了起来，李皇后道：“这不是吗？”
小五儿忙上前一步，拱手道：“殿下，我在这里。”
赵元亿认真打量了一下，呵呵笑了：“果然是先生，认不出来了，先生，你这样子真好看……咱们去放爆竹吧。”
小五儿向李娘娘告了退，和赵元亿走出殿门，顿觉浑身轻松，问道：“明天早上我怎么混到大殿里观看庆殿去？是不是要总装扮成宫里中贵人（太监）的样子啊？”。
赵元亿说：“娘娘说不用，有举子们会一起到大殿里朝见，你就混到他们中间就行。”
“我没有带襕衫儒巾，还得回去取，”小五儿沉吟道：“算了，就扮成中贵人得了。”
赵元亿说：“那你可惨了，不能上桌吃饭，要站很久。”
小五儿心下暗道，一顿饭而已，不吃也罢。
两个人信步到了后苑，正有一群人在准备晚上的烟花爆竹，远远地看了一会儿，到了晚宴时，才匆匆回到李娘娘的坤宁殿。
殿里已坐满了人，每桌都有身穿真红大袖衣头戴凤冠的诰命夫人们，衬得身边那些穿着清雅的少女们格外水灵。
小五儿正在边走边看，忽见身边有人招呼自己，原来是在女校任职的胡夫人，正惊奇地打量她，小五儿刚想坐在桌旁，赵元亿拉着她的手不放，说：“兰先生你和我坐一个桌儿。”小五儿只好习惯性的向胡夫人拱拱手，跟着赵元亿向前走。
两个人被安排在李皇后附近的一桌，小五儿刚要拱手行礼，忽然隐隐听到有人问道：“这个小娘子是谁？”
小五儿这才想起自己穿的女装，忙万福道：“在下兰小五儿，向各位见礼了。”
赵元亿也说：“这是算学馆的兰先生。”
一个去过女校的帝姬将小五儿引荐给众人，又对她介绍道：“这是许王府的李王妃和张王妃，这是襄王府的潘王妃，这是冀王府的陈王妃……”都是美人，只是风姿各异，小五儿看得眼不暇接。
好容易坐下，有人问道：“我怎么看你眼熟？兰先生？”小五儿抬头一看，原来是许王宠爱的张王妃，只见她恍然大悟道：“你就是那个在王府后花园的工匠？！”
小五儿忙回道：“回禀王妃，正是民女，王妃好眼力。”
李王妃向张王妃问道：“哪个王府后花园？你怎么认得？”
小五儿忙解释道：“回禀王妃，民女曾带着工匠们在许王府替殿下赶制些器具。”
“咱们王府！”张王妃轻声笑道：“姐姐富贵清闲命，每日里不理闲事，怎么会知道这些事？哪天把殿下丢了你也不知道。”
李王妃听了脸色一冷：“大节下的，敢如此胡言乱语，殿下的事你也敢私自插手？别忘了咱们进宫时候娘娘的训示！”
张王妃听了，偷偷瞥了一眼李皇后，不再说话。
小五儿低下头，伸手端起茶盏，装作没注意两个人的说话，忽见自己碗里多出一箸子菜来，扭头一看，竟然是坐在身旁的潘王妃，正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来：“你们来的晚了，这个花炊鹌子十分鲜美，外面的比不了。”
小五儿忙点头谢过，挟了些放在嘴里，连称好吃。
潘王妃问道：“前一阵哄传的女校，可是你办的？平日里都做些什么？”
小五儿见这潘王妃秀美娴静，不觉心生好感，向她简单介绍了女校的课程，又说：“如今在女校教学的多是官员家眷，王妃有了闲暇不妨去看看，若有兴趣，也可以做点事或是听听课。便是无事，也可去找我散散心。”
小五儿心中暗叹，三皇子赵元侃真是有福气，只是不知道他对潘王妃怎么样，可惜这么好的女子，却成为了别人的配角。
赵元亿吃了几口，便说饱了，要去看烟花爆竹，小五儿和潘王妃又哄着他吃了点东西，混混着等到李皇后诸人吃完了饭，大家一起动身出了坤宁殿。
众人都站在路边上，不知在等什么，不久，一阵乐声传来，只见从北面过来了一大队人，头戴面具，身穿戏服，有灶君、判官、土地、门神、钟馗……各路神仙汇聚一堂，足有千人，向南走去。
小五儿惊得目瞪口呆，还想跟着去看看，赵元亿道：“这是在行驱祟的大傩仪，都是禁卫们扮演的，到了南熏门埋完祟就回来了，没什么好看的，咱们快去看烟花！”小五儿只好跟着众人到了后苑。
赵元亿拉着小五儿挤到前面，等一燃放起爆竹，诰命贵妇们纷纷护着各自的女儿后退，两个人趁机找了个最佳视角。
终于等到烟花上场，众人齐声赞叹，堪比后世橘子洲头的焰火表演，虽然此时的花样少，但胜在数量多，气势宏大，倒也颇值得一观。
烟花燃放完毕，众人都去看杂戏，赵元亿年幼没有耐心，各个场子里看两眼便走，两个人各处走遍了。小五儿暗道亏了自己没缠脚，体力又好。她知道今晚宫中人多，陪着九皇子责任重大，便牵了他的手不肯放开，好在宫里到处张灯结彩，十分明亮，赵元亿身在宫中，也很注意形象，多是快走，没有乱跑。
夜已深，命妇们纷纷告辞回家，只留下赵元亿和小五儿陪着李皇后玩叶子戏，二十四点等等，不觉已过了子夜。看见赵元亿打起哈欠来，李皇后才意犹未尽地说：“你们去睡吧，明天还要早起。”
小五儿摘首饰的时候，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耳环，这耳环和玉簪是同一块羊脂玉做的，原本做了两只玉簪，一只送给了紫影，当做结婚添箱之物，她自己留了一整套的，难得颜色质地完全一致。小五儿心里连叫了几声可惜，把摘下的首饰仔细收到包里。
她觉得刚睡着，便被值宿的宫女唤醒了，穿上宫女给的小太监衣服，赵元亿已在外面等候，见小五儿还是睡醒惺松，赵元亿笑道：“我们都跟着爹爹行过香了。”小五儿见被一个小孩子鄙视了忙振作一下精神，跟着众人向大庆殿走去。
小五儿混在人群里进了大庆殿，见赵光义已经坐在龙椅上，她忙隐身在一个角落的龙柱后面，文武百官已列队而入，一齐行礼，手持圭板肃然而立，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。
随后进来了两队举人，穿着一样的白袍青边襕衫头带黑色儒巾，有少年英俊的，也有白发苍苍的。
只听太监宣诸州官员进见，又进来一些地方官，捧着各种地方特产。
随后是各国使臣进见，小五儿一眼便认出了高丽使臣和扶桑使臣，其余各种稀奇古怪服饰，竟然不认得。
正在张望，忽然颈边一凉，低头看时，只见一把雪亮的宝剑正横在肩膀上，慢慢转过身去，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正虎视眈眈地站在身侧，小五儿刚挤出一个笑容来，那将军轻声警告道：“别动、别说话。”
两个人面对面呆立良久，小五儿觉得这人似曾见过，正在绞尽脑汁回想，忽听得太监宣道：“赐宴集英殿！”听得一阵脚步声过去，殿里慢慢安静了下来。
那将军道：“跟我走。”用宝剑将小五儿带进了大庆殿旁的一间侧殿里，有几个人正在房里，便都站起来问道：“傅大哥怎么回事？”
小五儿见了房里的这几个人，顿时想起在万姓交易大会上帮自己打走假和尚的正是他们。
只听那傅大哥说：“我今日在大庆殿做镇殿将军，见前面忽然多了个小太监，只当是元旦大内中的专门安排，后来见他站没站相，探头探脑，一会儿左摇一会儿右晃，显然不是宫中之人！说，你是什么人？为何在此**？”
小五儿忙陪笑道：“几位大哥，咱们在万姓交易大会上见过一面，你们还帮我打走了那群骗子……”
这几个人听了打量她一下都恍然道：“原来是你！怎么会在这里？你是什么人？”
小五儿忙从怀里摸出李皇后给的宫中行走玉牌，道：“我叫兰小五儿，昨夜看完烟花留在坤宁宫未走，听说今天这里有大朝会，还有外国使节，一时好奇便来看看。”
那傅大哥问道：“兰小五儿？前一阵子和陈利用斗法的可是你？”
小五儿忙说是，这几个人听了脸色都和善了起来，道：“那就是了，误会一场，不过这大庆殿是庄重之地，不可私自进入，今日之事你不要再与人说，否则连我们兄弟都会受到牵连。”
小五儿连忙应了，道：“几位大哥高姓大名啊，两次有恩于我，也是有缘。”
那傅大哥笑道：“你斗败了陈利用，实是大快人心。”
原来这几个人是傅潜、戴兴、高琼、葛霸，都是赵光义潜邸旧人，如今是内殿值都虞侯。陈利用博取皇上宠信胡作非为之事，四人都很气愤，只是无法改变，陈利用斗法败于小五儿，后来又被除掉，四人才觉得爽快。
小五儿昨夜晚睡今晨早起，又一直在活动，坐着说了会儿话，渐渐觉得饿了，很想回坤宁宫，但是这几个人还一直在说话，只得忍着。
正在这时，忽然听得大殿里隐隐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，出了偏殿，只听得那孩子叫道：“兰先生！小五儿！你在哪里啊？”却是赵元亿带了两个真太监找了过来。
傅潜道：“既然九皇子找你，早些回去吧。”
小五儿再次道了谢，告辞离开。
小太监递过个小油纸包来：“这是殿下替你拿的点心，怕你饿了。”
小五儿喜道：“多谢殿下，正是饿的很呢，怪不得连陛下都说你贴心！”
